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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ldo;你看怎么办？&rdo;

张廷玉道：&ldo;地土兼并自始皇以来，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有，太平久了这种事就难免，我们只能因势而行。据奴才的见识，可以发一道明诏，说明国家爱养百姓，蠲免钱赋为的普降恩泽，明令田主给佃户分些实惠。就分一半，田主得的很不少了，佃户们也就得了实益。&rdo;乾隆沉默许久方道：&ldo;恐怕不能一概而论，富人里有乐善好施的，有为富不仁的；佃民里有勤劳拙朴的，有刁顽无赖的。比起来，佃民里还是不遵法度的人多。有田的户，经营业产纳粮供赋，也要赡养自己家口，明旨按着头叫分润给佃户，说不出那个道理。这边下诏，下头那些愚顽蛮横的刁佃，没事还要挑业主的不是呢！不更给他们抗租欠粮的凭借？再闹出纷争斗殴到处都是这种官司打起来，怎么办？&rdo;张廷玉思量了一阵子，说道：&ldo;皇上说的是。臣折中一下，下一道劝减租佃的诏谕，试一试看如何？&rdo;

&ldo;可以一试，&rdo;乾隆知道，这是以前帝王都没有处置好的事，自从傅恒的折子上来，他反复想过多少办法，都觉得不甚妥当。张廷玉的&ldo;劝减佃租&rdo;确实还算温和适中的措置，乾隆回道：&ldo;你这会子就拟个稿子给朕看。&rdo;张廷玉答应一声起身来，突然觉得一阵心慌耳鸣。乾隆早看见了，忙问：&ldo;衡臣，不受用么？你脸色有些苍白。&rdo;张廷玉勉强笑道：&ldo;老了就容易添病，方才起来猛了点，不妨事的。&rdo;遂将康熙赐的心疾良药苏合香酒‐‐随身怀里带的一个小药瓶取出来，就口儿抿了一口，渐渐便回过颜色来。乾隆还要劝止他，张廷玉已援笔在手，一边想，一边写起来。

治天下之道，莫先于爱民。爱民之道，以减赋蠲租为首务也。惟是输纳钱粮多由业户，则蠲免之典，大概业户邀恩者居多。若欲照所蠲之数履亩除租，绳以官法，则势有不能，徒滋纷扰。然业户受朕惠者，十苟捐其五，以分惠佃户，亦未为不可。近闻江南已有向义乐输之业户，情愿捐免佃户之租者，闾闫兴仁让之风，朕实嘉悦。其令所在有司，善为劝谕各业户，酌量减彼佃户之租，不必限定分数，使耕作贫民有余粮以赡妻子。若有素丰业户能善体此意，加惠佃户者，则酌量奖赏之；其不愿听之，亦不得勉强从事，此非捐修公项之比。有司当善体朕意，虚心开导，以兴仁让而均惠泽。若彼刁顽佃户藉此观望迁延，则仍治以抗租之罪。朕视天下业户、佃户皆吾赤子，恩欲其均也。业户沾朕之恩，使佃户又得拜业户之惠，则君民一心，彼此体恤，以人和感召天和，行见风雨以时，屡丰可庆矣！

写罢，颤巍巍揭起，小心吹了吹，双手捧给乾隆。乾隆接过仔细审看了，说道：&ldo;也罢了，只是理由似乎分量不重。&rdo;遂提笔在&ldo;大概业户邀恩者居多&rdo;后边加了一句&ldo;彼无业贫民终岁勤动，按产输粮，未被国家之恩泽，尚非公溥之义。&rdo;把糙稿交高无庸道：&ldo;交给讷亲，立刻用印发往各省。&rdo;又对张廷玉道：&ldo;衡臣也乏了，留你进膳，你也进不香，且退下。庄友恭朕看文笔也不坏，明儿叫他进军机处，平常诏旨由他代拟，你只过目，有不是处改定。他也历练了，你也分劳了，岂不两全其美？&rdo;

张廷玉退下去，乾隆掏出怀表看看，刚过申时，便坐了乘舆赶往慈宁宫给母亲请安。此时雪已停了半天，慈宁宫殿庑旁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雪堆，专门请扫宫院的太监都是行家，有的垛成假山，有的垒成方亭，或熊或豹，或鹿或鹤，争奇斗异满院都是雪雕。十几个太监在正殿前，有的斧砍，有的铲削，有的凿凿，忙着摆弄一只房子来高的雪象，见乾隆进来，都垂手侍立。乾隆也不理会，径自进去，却见太后坐在炕上，那拉氏和谆妃一头一个忙着给她捶背捏腿。乾隆抢上一步打下千儿陪笑道：&ldo;儿子给老佛爷请安了！&rdo;

&ldo;皇帝起来，&rdo;太后说道：&ldo;那边坐着吧。进膳了么？&rdo;

乾隆一边在茶几旁坐了，睨一眼谆妃，恰谆妃也正目光瞥过来，只一碰立刻闪开了，遂笑着对太后道：&ldo;儿子刚见过人下来，还没进膳呢，御膳房那起子黑心厨子只会做温火膳，没滋味只觉发腻，正想老佛爷赏点用呢！&rdo;太后一笑，对谆妃道：&ldo;你去，亲自下厨，给皇帝作两样拿手菜！&rdo;

&ldo;是！&rdo;谆妃偏身下炕，对乾隆和太后各福了一福，又小声道：&ldo;不知皇上想用点什么？&rdo;她大概在太后跟前已挨过数落，怯声怯气的还带着颤音，正眼也不敢看乾隆一眼，低眉敛衽老实站在一边，那种娇痴惭悔的神情，乾隆也觉可怜可爱，倒象自己作错了什么事似的，脸一红，说道：&ldo;素淡点，荤菜只要一个，记得你的爆猪肝做得不坏，现炒一盘也就够用了。&rdo;谆妃其实最怕的是乾隆不理会自己，见乾隆温言善语，仍旧和蔼可亲，顿时放了心，福了两福忙退了出去。

太后待她出去，笑道：&ldo;她是个辣椒性子，这回吃了大亏。戴英把你的话传给我了，我也狠说了她一顿，方才在这还哭了一场。处分她是你的权，我不能多说什么，只可怜见的平日火辣辣的一个人，一下子象霜打了似的。女人，颜面和性命一样要紧。你说是不？&rdo;乾隆早知必有这一说，已是胸有成竹，啜茶笑道：&ldo;母亲说的极是。据儿子想，无论您，还是皇后、妃嫔媵御，都是疼儿子，要成全儿子做个贤明天子的。这里头有个道理，还有个过节儿。您是信佛的人，佛说以慈悲为怀，那宫人纵然有不是，也是一条性命。恼上来一顿大棍就打杀了，再没一点处分，就是神灵瞧着受用不受用呢？儿子刚刚不久还下过旨意‐‐您知道的，镶红旗三等护卫释伽保企图jian家人妻子金什不成，打死了人家丈夫。原来部议革职，还是老佛爷您下的懿旨，说杀人害命，这点子处分太轻，儿子遵命打发他去黑龙江‐‐人命至重，就是我们天家，一点处分也没，外头办事的臣子们什么话说不出来？那才真的扫尽咱们颜面呢。所以，儿子的意思，还要有点小小惩戒，不过&lso;妃&rso;变成&lso;嫔&rso;，身边少了几个使唤的人，如此而已，过些日子改好了，复封只是一句话的事。前人撒土，也好迷迷后人眼，儿子就这么点心思。母亲想想，果真觉得太重，您下懿旨免掉她处分，也是可行的。&rdo;

他的这番话娓娓动听，曲折陈词，说得入情入理，本来一心劝说儿子取消处分的太后不禁一笑，说道：&ldo;你说的实是正理。&rdo;因见谆妃已端菜进来，站在旁边怔怔地听，便道：&ldo;孩子，你就认了吧。你主子有他的难处，就算委屈，成全了他在外头的体面，嗯！&rdo;谆妃答应一声&ldo;是&rdo;，将菜布在茶几上，背转脸便拭泪。乾隆还要温语劝慰，却见谙达太监带着永磺、永琏两个皇子进来，便停了箸，问道：&ldo;刚刚下学？见过你们皇额娘没有？&rdo;

&ldo;给皇阿玛请安！&rdo;两个儿子一齐跪下给乾隆磕了头，起身来，永琏恭恭敬敬回道：&ldo;儿子们刚从皇额娘那边过来，她今儿受风感冒了，怕过了病气，叫儿子们替她在老佛爷和皇上跟前请安。&rdo;永磺、永琏都在总角年纪，都生得粉妆玉琢般，十分逗人喜爱，一色红绒结顶青毡帽，穿着玉色袍子，滚金线镶边的酱色小马褂，小大人似的和乾隆说话，嗓子却奶声奶气的。劳乏了一天的乾隆真想一把抱起一个亲亲。但清宫家法&ldo;父道体尊&rdo;，讲究抱孙不抱子，遂板着面孔问道：&ldo;今儿是谁讲书，你们四书念到哪一节了？&rdo;永琏忙道：&ldo;今凡是孙师傅讲毛诗，是《硕鼠》一章。张熙今儿头一回进来，教我们练字，看着我们每人画一张竹子，他没有讲书。下午没课、史师傅带我们两个去看了看杨太傅，回来又去皇额娘那请安，吃过饭才来这儿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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