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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景昀一手揽住我腰身，待我气息渐渐平定才松开了手：&ldo;前两日从我这儿拿去的书，可都读完了？&rdo;

我倚着雕栏想了想，回答：&ldo;读了一多半儿。&rdo;

&ldo;怪道这两天都没见着你，原来是躲在屋里用功哩。&rdo;他替我整了整衣裳，赞叹一声，唇边带笑，&ldo;那我考考你。&rdo;

我笑着合起眼睛，点了点头，心想，随你怎么考我也不含糊。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腮，竖起右手食指点点我鼻尖：&ldo;你先别得意，我问的要是答不上来，可不会轻饶你！&rdo;

我把脸一扬，笑着翻眼望着天上。

景昀悠然望着一湖碧水，在亭中款款踱了几步，忽而开口，声音朗朗：&ldo;&lso;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rso;这段文章，庄子以为水中之鱼是悠游快乐的，惠子是如何回答他的？&rdo;

我眨眨眼，笑说：&ldo;惠子对他说，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呢？&rdo;

景昀接着问：&ldo;庄子又是如何反驳的？&rdo;

我想也不想，脱口就答：&ldo;庄子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鱼的快乐？&rdo;

景昀笑着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瞅着我：&ldo;你在这儿学圣人看了老半天鱼，可瞧出什么名堂来了？&rdo;

我一怔，低头瞅了瞅水里的游鱼，复抬头挑起一侧眉毛看着他。

景昀呵呵一笑：&ldo;你那是什么表情？答不上来，可是要挨罚的喔。&rdo;

&ldo;谁说我答不出？&rdo;我不服气地撅了撅嘴，&ldo;我看出‐‐庄子只知鱼是乐嘻嘻的，却不知它也是脏兮兮的。&rdo;

&ldo;哦？&rdo;景昀瞬间呆住，皱了皱眉，&ldo;此话怎么讲？&rdo;

我嘻嘻一笑，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拿狗尾草指着亭下的鱼群：&ldo;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好像是挺快乐。可是它们吃喝拉撒都在水里，你说它们脏是不脏？&rdo;

景昀不由失笑，用手轻轻敲了敲我的头，满面思索之状：&ldo;你这小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rdo;

&ldo;难道我说的不对？&rdo;我嘟着嘴瞪着他。

景昀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沉思片刻，轻叹：&ldo;你说的极是，我竟从未想过这一点。&rdo;

我得意地用手指哒哒叩着栏杆，垂头笑看水中，口里喃喃：&ldo;小脏鱼！&rdo;

忽听景昀叹了口气：&ldo;人其实和鱼一样，身处污浊之中而不自知，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它们？&rdo;

&ldo;啊？&rdo;我不解其意，惊讶地转头盯着他。

景昀眉头深锁，面色沉沉，由不得开言解释：&ldo;人脚下踏着肮脏的泥土，呼吸着布满灰尘的空气，食用的是从粪土中生长出来的蔬菜和粮食，身上还有长年累月都洗不净的污垢。你说人和鱼是不是很相似？我们低头观鱼，一如造物主开眼垂视人世间的我们，我们觉得鱼类愚蠢可笑，岂不知人活得也很荒谬！&rdo;

景昀垂下眼睛，静静注视水面，若有深思，忽而幽幽感慨：&ldo;鱼生于水，长于水，受制于水，这就是它们难以更改的宿命，也许，正因为不自知，所以才会快乐吧。&rdo;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我瞅着他只管出神。他转过身，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脸上遮起一片阴云，连眼神也变得暗昧不明，言语中隐着幽深的悲悯：&ldo;我真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rdo;

可惜，我当时年幼天真，心地单纯，不明白他的深意，心中很有点不平，扭转头没好气儿地反驳：&ldo;萤火虫才长不大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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