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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肆 下（第2页）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无数场景呼啸掠过，幼时的飘泊羁旅，回长安后的风光得意，还有那些人，她爱的，念的，割舍不下的。

她不能死。这个念头如一道霹雳瞬间雪亮了她的眼睛，她将握鞭的手横在身前，厉声喝道:“别动！”

那道士却没有听见似的，冷笑着，仍旧往前走着。

“啪”对准了道士的脸，她手一扬，一鞭抽了下去。一道血痕刹那间绽开在那张灰黄色的丑陋面皮上，更添几分凄厉与可怖。

那道士痛的一抽，他没有想到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少女竟还有这样的胆识与力道，登时勃然大怒，大喝一声，五指成爪，闪电一样朝少女扑了过去。

楚靖溟几乎就要退不及，她只得向后仰身，拉开距离反手又要挥鞭。

便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那道士不知怎么的竟猛地一震，动一下子停滞了，楚靖溟的鞭子却停不下来，照他面门咆哮而去，一下子就将他抽去了一边。

她却也因这动，直接摔在了地上，伏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她此时已然力竭，却也不敢放松，一双眼睛炯炯望着那导师的方向，凛冽如风。

不料，那道士迅速爬起来后，却再顾不得楚靖溟，只是大骂了一句，便朝着反方向一溜烟就没了影。

她正奇怪，就听身后有个喑哑，却又透着几分温和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楚靖溟吓了一跳，有些艰难的扭过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一身凛冽黑衣的男子，领口袖口有着猩红色的祥云滚边，袒露的胸膛上赫然纹饰着腾龙图腾，却是漆黑的一条，意欲破空而去。

而这人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狂野的气息，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有一张冷峻逼人的面孔，眉宇间尽是傲视天下的霸气。

那人大步走到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不该随意来这里。”

她不禁失笑，只觉得这话听得耳熟，抬眼看了看他:“能否屈尊驾搭把手？”她今日连摔了两次，此刻浑身酸痛，像是全身得骨头都要散了架，一点使不上力气。

那人低头瞧瞧她的狼狈样子，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楚靖溟搭着他的手费劲的站起来，疼得直抽气。那人皱了皱眉，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扶了她一把。

“多谢。”她艰难的站稳身子，松开了男子的手，为难的看了看倒在一旁的马，轻叹了一口气。

那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神色微变，沉声道:“你是皇家的人？”

楚靖溟猛然一愣，下意识低头一扫，才发觉自己的令牌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方，纯金打造的令牌此时才枯草丛中闪着光，极是显眼。

她心头一惊，却若无其事的俯身捡起那牌子随手塞进怀中，乜了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轻声道：“家父在朝为官，这是当今圣上赏赐家父的，我不过随手贪玩装在了身上。”

那人像是有些失望，却仍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楚靖溟，勾起唇角笑得三分邪气七分狷狂：“那倒是也无妨，想来能得了这令牌的也并非寻常官员，想必皇帝很宠爱你父亲吧？”

楚靖溟听了这话几是气得发怔，纵使她听过不少难听的话，却也没见过这般口无遮拦的，更何况，始俑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竟如同半点破坏旁人清誉的自觉都没有。至此，她再也顾不得这人刚刚的救命之情，转头就走。

这人却不明所以，见她离去，赶忙追了上来，奈何楚靖溟这时候一瘸一拐又怎么走得快，倒是被他不紧不慢坠在一旁，“你没有马，难道准备自己这样走回去？倒不如我送你……”

楚靖溟看也不愿再看他，只自顾自向前走着，即便浑身的骨头此刻都叫嚣个不停，她也咬着嘴唇不肯显现出来，只冷冷道：“不敢劳烦尊驾，尊驾还是请回吧。”

这人不肯轻易放她，却也好像明白轻易不能说服她，忽的便是一声轻笑，猛地便将楚靖溟懒腰抱起扛在了肩上，朝他来的方向走去。楚靖溟吓了一跳，不想对方竟有这般举动，不由使劲挣扎起来，奈何这人力气极大，她这般挣扎，他却连一个摇晃也没有。

没走几步楚靖溟就被放在了一匹马上，而那人站在下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墨黑的一双星眸里尽是狡黠：“你是自己坐好？还是我就这样把你送回去？”他这一匹坐骑是一匹不见一丝杂色的黑马，漆黑的马鬃如一匹溜光水滑的黑缎子，这马认主认得厉害，楚靖溟刚上去它便开始打着响鼻，不耐的刨着前蹄，若不是这人拉着它，恐怕早就把楚靖溟掀到了地上。

楚靖溟几乎是咬牙启齿的看着这人，她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可到了这时候也只能暗暗告诉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而后，常常呼了一口气，点头道：“先回去再说。”

对方方才勾起唇角带出几分得逞笑意，将楚靖溟扶正坐好，自己跨上马背，持缰而行，“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叫做敖澈。”

“敖姓？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你是京兆人？还是外族人？”饶是楚靖溟还气着，此时也不免好奇，只不过她这时仔细想起刚刚看见这人的容貌，眉棱骨和鼻梁骨确是较一般人高些，眼窝也要深一些，一双眼睛更是黑中泛着几分血红，像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的颜色。

自称敖澈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坐骑越来越快，二人御风而行，楚靖溟侧头扫一眼，只见马鞍边上还挂着一把漆黑古剑，不禁令人心惊。

“我是黑龙之子，在此修行多年。”他这话说的不带半分犹豫，竟是一点也不知隐藏，话中慢慢的不羁与傲气全然显露出来，楚靖溟此时竟有些佩服他了。至于黑龙二字，她此时却实在没力气追究是真的黑龙，还是什么奇怪的部族名称。

“我叫楚靖溟，西楚霸王的楚，靖冥本是宁静幽深之意，可方士说我命中缺水，变取了带水的溟字。”

楚靖溟今日因着要骑马，穿的是一身胡服短褂，墨发束在头顶做一个圆髻，面色带几分粉红，兼之眉宇间刚毅神色，便更显得英气十足，可是敖澈瞧着她，却忽然又笑起来：“楚字，还有楚楚动人的意思，我瞧着倒也配你。”

楚靖溟“嗤”一声冷笑，侧头思忖片刻，忽然开口：“那我倒是谢谢你夸奖，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你若是因我拿着那块金牌而有求于我，我却是半点帮不上你。只因龙座上头那位，跟我还有着不小的恩怨。”

敖澈执缰绳的手猛然顿住，那马一惊，嘶鸣一声便瞬间停了下来，楚靖溟吓得紧紧伏在马背上，唇角却笑得更欢，继续道：“怎么，阁下现在想要将我扔下马了吗？”

不料听了这话，前一刻还散发着寒意的敖澈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周边的风都被惊动了一般：“我却不料这一层，只是你这丫头倒也有趣。也罢，便是帮不上什么忙，我也只管送你回去便是。”说罢，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那马便有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

二人便这样到了楚靖溟所居坊门口才停了下来，敖澈将楚靖溟扶下了马，才豪爽笑了几声道：“后会有期。”方绝尘而去。

楚靖溟神色复杂看他许久，才一瘸一拐踉踉跄跄走回了侯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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