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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龙鱼卫指挥使杨荣作为本朝最年轻的指挥使,三十一岁就身居高位,深受宠信,威权赫赫,朝野侧目。
&ldo;你今儿又见了谁?&rdo;杨荣盯着她,一双眼睛仿佛能望到她心底:&ldo;陈修还是刘符生?&rdo;
楚嫣微微笑道:&ldo;都督是拿我当犯人审问啊?&rdo;
杨荣略略松开了她,&ldo;奉劝你一句,南安侯谋逆案,乃是铁案,任何人都翻不了,何况你一介女流。&rdo;
楚嫣晃了晃被箍地生疼的手腕,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留下了一圈红印:&ldo;我知道都督说得对,我本应该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当个寡妇,可惜天下没有能坐视父仇不报,而心安理得的。这仇一日不报,我便一直折腾。&rdo;
&ldo;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rdo;杨荣将小石桌上的梅子青茶碗挥下去。
&ldo;都督,我早就说过了,谁能帮我查清案子,还以真相,我就委身于他,&rdo;楚嫣咯咯笑道:&ldo;都督当时也是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做到的,但现在看来……仿佛这话也做不得数。那就不能怪我另寻他人。&rdo;
&ldo;你就是这么人尽可夫的吗?&rdo;杨荣忍无可忍道。
&ldo;都督你又说笑了,本朝可无规定寡妇不能再嫁的,&rdo;楚嫣道:&ldo;我是长平侯继室,亡夫已逝,我又无子,正待要坐产招夫,能不仔细挑选吗?&rdo;
楚嫣绕过桌子,杨荣又伸手去拉他,却被楚嫣反手一推,厉声道:&ldo;都督你放尊重点!我这个长平侯夫人虽然是个笑话,但也是朝廷封诰的一品侯夫人,有金册宝印的!我知道你龙鱼卫抄家破门有如常事,但你要动侯府,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捏造把柄……除非,&rdo;
她仰头一笑,波光粼粼的池塘水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仿佛神仙妃子:&ldo;除非你到御前密奏我有伤风化,那时候第一个脱不开的,可是都督你啊。&rdo;
楚嫣径自回了阁楼,但见杨荣在亭子里坐了不多久,有如夜鹞子一样腾空翻了几下,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ldo;夫人,你这样惹怒了他,&rdo;白芨给她披上衣服,担忧道:&ldo;他不肯给咱们出力了可怎么办?&rdo;
&ldo;我从来没指望他出力,&rdo;楚嫣冷冷地看着池塘水:&ldo;龙鱼卫是最不能相信的……&rdo;
&ldo;啊,&rdo;白芷但见她与杨荣周旋,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ldo;为什么?&rdo;
&ldo;龙鱼卫审理大案要案,记得吗,&rdo;楚嫣道:&ldo;周敬通虏案、郭汜贪污案,甚至宫中巫蛊案,没有一个不经过龙鱼卫审讯的,为什么南安侯府谋逆案,龙鱼卫根本没有沾边?&rdo;
南安侯府谋逆案,是当时任刑部侍郎的张昌宗审问的,案子结束后,张昌宗也因为审讯有功,升为刑部尚书。
而本该负责审问的龙鱼卫,却悄无声息,根本没有掺和那一次的大案。
&ldo;啪&rdo;地一声,微弱的蜡烛最后凝结出一朵大灯花来。
那橘色的、飘摇的烛光,带她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晚。
&ldo;走水了!&rdo;众人纷纷从梦中惊醒,披衣而起,只见都城西南方向经厂库,燃起了漫天烟火,火乘风势,染红了半边天空。
嬷嬷还安慰她烧不到这里来,自有五城兵马司救火,然而她亲眼看到爹爹和哥哥们带着亲卫冲了出去,六哥最后出门,看到她叫她回去:&ldo;去睡,没事的,宫中传诏,叫咱们侯府带人去救火……&rdo;
救火的人只有他们南安侯府,火势还未熄灭,南安侯府便被扣上&ldo;夤夜私带兵甲&rdo;的罪名,押往了狱神庙。
&ldo;宫中传诏,宫中传诏……&rdo;楚嫣知道六哥一定不会开玩笑的,父兄一定是接到了旨意,方才敢带着兵甲去救火。然而最后会审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那个传诏之人。
&ldo;夫人,夫人!&rdo;楚嫣从无尽的冤仇苦海中醒来,白芷担心地看着她。
&ldo;我没事,下去吧。&rdo;楚嫣道。
白芷只好端着烛台下了楼,楚嫣听到她的脚步渐渐微不可闻了,起身在梳妆台下轻轻一扣,那紫檀木大柜应声而动,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密室,里头竟然供奉的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狱神!
楚嫣跪拜下去:&ldo;小女楚氏神爱,再拜于狱神尊前……破家之仇,冤侮之恨,不敢或忘,三百三十七人血债,必要血偿……哪怕小女蚍蜉撼树,只有旦夕之力,也与仇人不共戴天。&rdo;
她狠狠啮住食指,直到尝到血腥味。
&ldo;爹,娘,哥哥,姐姐……&rdo;楚嫣椎心泣血:&ldo;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报仇,可这仇不报,我就活不下去,冤仇似海,就是精卫也填不满!&rdo;
&ldo;神爱,神爱!&rdo;南安侯死死抓着她的手:&ldo;别恨,别报仇!嫁作长平侯之妇,保全自己……&rdo;
楚嫣拿起狱神脚下的竹签,那签子上是暗红色的血写的人名,倘若旁人见到这些人名,定要大惊失色,因为没有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之人,但这些名字刻在竹签上,仿佛圈定了最后的期限一样。
&ldo;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rdo;楚嫣的语气渐渐低沉下去,只有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芙蓉玉面上,一会儿彷如秀美端庄的菩萨,一回彷如深渊归来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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