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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赵棠心神俱震，上前抱起初阳。初阳浑身滚烫，呼吸微弱，他朝赵棠怀里蜷缩一下，伸出鸟爪般的手，搂住赵棠的胸口：&ldo;妈，我冷。&rdo;

赵棠解开外袍，把初阳裹进怀里，对手下道：&ldo;去请大夫。&rdo;

赵棠把初阳带回了家。

厨房煮了薏米粥，他亲自端到床前，一勺一勺喂初阳。初阳咳得厉害，喂三勺，只能喝进去一勺。幸好片刻后大夫来了。大夫们都是当年战乱时，从洛阳逃来的，个个讲官话。这大夫看看初阳的脉象、舌相、眼睑，听听胸口呼吸音，露出凝重之色：&ldo;赵爷，这孩子是痨瘵。&rdo;

&ldo;治不了？&ldo;

&ldo;治不了！这病传得厉害，经常一人生病，全家灭门的。&rdo;

仆人们脸色变了，统一地往后退，远离初阳。管事的道：&ldo;赵爷，要不……送他回去吧？咱给他留点吃的穿的，也算尽心了。&rdo;

赵棠追问大夫：&ldo;绝对治不好吗？&rdo;

大夫迟疑道：&ldo;老朽在洛阳时，见过一位神医，能治痨瘵。赵爷真想救他，就得去洛阳。若洛阳这位神医也救不了，那便真救不了了。&rdo;

赵棠沉默了。

初阳躺在那儿，睫毛微颤，眼珠在眼皮子的掩护下动来动去。赵棠一拧他的耳朵，他便睁开，用迷迷糊糊的语气道：&ldo;这是哪儿？啊，赵爷，您救了我！谢谢啦，我该回去了。&rdo;

他语气自然，演技逼真‐‐如果眼中没有泪花打转的话。

赵棠忖度片刻，问初阳：&ldo;我带你你去洛阳，你怎么报答我？&rdo;

初阳抬头挺胸，很有骨气：&ldo;我妈临死前说，不准我去洛阳。&rdo;

赵棠气笑了：&ldo;你妈临死前有没有说，让你好好儿活着，堂堂正正？&rdo;

&ldo;没有。我妈就说，洛阳坏人多，皇帝最坏，会挖孕妇肚子里的小宝宝炼仙丹。&rdo;

&ldo;放你妈的屁，皇帝炼仙丹？&rdo;

初阳不吭声了。赵棠抬起头，环视一屋子人，说道：&ldo;谁肯我去，赏五十金。&rdo;

五十金能买三亩地、一头牛，外加一个黄花大闺女。仆人们骚动起来。赵棠再问大夫：&ldo;那神医姓甚名谁？您能不能写封信，引荐一下？&ldo;大夫连连点头，还没开口，初阳已憋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ldo;赵爷……你其实就是我亲爹，对不对？&rdo;

赵棠打量初阳，哂道：&ldo;我年轻时风流倜傥，生不出你这么丑的儿子！&ldo;初阳打个嗝，呆住了。

五十金的诱惑，远大于染上痨瘵的恐慌。二十个年轻力壮、头脑灵活的水手，预先服下防痨瘵的药，准备去洛阳。

富商出远门，和穷人出远门大不一样。他们慢悠悠烤糗饼，装虾酱、晒萝卜干、带春夏衣服、带雨伞、带木炭，连盐也要带。洛阳的井盐又苦又涩，刺桐湾的海盐咸后回甘，能供御用。

如此浩荡的准备，持续到秋八月，天气不凉不热，刚好上路。临行前，初阳跑到赵棠面前，绷着脸道：&ldo;听说你喜欢男人啊？&rdo;

赵棠道：&ldo;是又怎样？&rdo;

初阳道：&ldo;不怎样。告诉你，我不会陪你睡觉！。&rdo;

赵棠弯下腰打量初阳，微笑道：&ldo;放心，你这么丑，我下不去diǎo。&rdo;

初阳脸涨红，&ldo;嗷&ldo;地就哭了。

赵棠哈哈大笑。

他们上路了。

从刺桐湾北上，至苍梧郡弃车登船，沿漓水、湘水、洞庭、洛水一路而上，抵达洛阳港口。这一路风平浪静，补给充足，比起海上的风浪，几乎算温柔乡。

十年前，赵棠从临漳去刺桐湾，沿路十室九空，道有饿殍。十年后他从刺桐湾去洛阳，沿岸屋舍俨然，稻田金黄。光脊梁的男人在田里收稻子，裹着蓝手帕的女人给他送饭。光屁股的小孩儿在岸边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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