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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叩门首,三人轻轻的推门入内,却见姜伯伯半躺在床上,珍嫂不在屋内。
姜伯伯看了看方仲,又望了望方宝儿,说道:“贤弟受累了,一个病夫拖累的你们如此,实是过意不去。”方宝儿忙道:“姜大哥,别说太见外的话,看不起我方某人。”姜伯伯道:“好!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客气的说一句。”方宝儿道:“有什么姜大哥但说无妨。”姜伯伯淡淡道:“我只受你方家一家恩惠,余者请恕我无礼,让旁人少来叨挠。”方宝儿一楞,暗自揣摩他言中之意。方仲急步走到姜伯伯跟前,关心的道:“姜伯伯,你怎么又病了?”姜伯伯苦笑道:“不碍事,是姜伯伯自己没用。”
小兰对姜伯伯则是一脸的陌生,从小这里就没怎么来过,见到面容憔悴的姜伯伯竟有一丝害怕,不自觉的站到方宝儿身后去了。
屋外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屋门一暗,珍嫂提着一个竹篮跨了进来,见到方宝儿三人在屋内先是一怔,随即道:“原来是方兄弟呀,看你姜大哥来了么,你看我活着活着,人也懒惰了,现在才来,姜大哥饿了吧?”从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只碗一只罐来,“煮了点骨汤,为要汤浓些故多花了些时候。这汤也不知对不对姜大哥胃口,先尝一尝吧。”说着把罐盖揭开,罐口冒出腾腾热气,浓郁汤香迅速迷漫小屋,只闻其味就足以让人大流口水胃口大开。珍嫂端起瓦罐便要朝碗里倾汤。姜伯伯道:“方老弟,你这带的是什么?”一指方宝儿带来的瓦罐。方宝儿回道:“内子煮了一点粥,原是想来孝敬大哥的,如今珍嫂带来的骨汤香气四溢,实是补身的良品,这粥自是留着我们自己喝了。”方仲却道:“这粥里加了参,补的很,娘只让我喝过一碗就不给我喝了,不如也留下来给姜伯伯好了。”方仲此言原是好意,不料珍嫂却脸色尴尬起来。姜伯伯道:“哦!粥里加了参么,拿来我看,似此补品怎能错过。”方仲也道:“是呀!姜伯伯也该喝一碗,很补的。”方宝儿见姜伯伯伸着手来接,只得把瓦罐递过去,心中实是暗怪儿子多嘴。姜伯伯接过瓦罐,揭开罐口,一看之下大喜道:“真是好粥啊,这粥中的参定是山中所产的野参了,像我这般身虚体弱的人确是该喝此粥,真难为弟妹想的如此周全。”就着罐口浅尝了一口,道了声“好喝!”又喝一口。
方宝儿、珍嫂两人均是面容古怪。
方仲喜笑颜开道:“好喝么。”姜伯伯道:“自然好喝,若是日日都喝这样的粥,我早就上山打虎了,还会困顿在床?可惜好粥不常有。”方仲道:“原来参粥这样好呀,早知道那碗我也不喝,让给姜伯伯喝了,也好让姜伯伯早些好起来。”姜伯伯笑道:“一碗当不得事,需长久才好。”屋内骨汤香气扑鼻,方仲一指珍嫂的骨汤罐道:“这个汤也好香呀,一定很好喝,姜伯伯喝这个试试看。”姜伯伯一摇头,说道:“参粥大补,正合我这身子,再说这罐粥足可将就我一天了,实吃不下许多,这骨汤不喝也罢。”说完,让方仲到炕头上摸了个碗,倒了一碗道:“晨时一晚足矣。”
珍嫂见姜伯伯根本无意于自己花了一早上炖的骨汤,心中失望万分,好一会才道:“既是方兄弟拿了参粥来,这骨汤实在也算不得什么,我原是不知这野山参熬了粥正合姜大哥的身子。”自觉多人在此甚不方便,慢慢又把碗罐收拾了放回竹篮,强笑道:“姜大哥、方兄弟慢慢聊着,我家中还有些事就不陪了,少憩我再来看看。”施了个礼就要告退出门,方宝儿回了一揖道:“珍嫂好走。”望着她出门去了。
姜伯伯几口喝完碗中的粥,长舒了口气,似是意犹未尽。小兰早已等的急不可耐,暗中用脚踢了一下方仲脚跟,方仲知是她等的急了,见也无什么自己帮的上忙的事,对着姜伯伯道:“姜伯伯你好好的休息,我和小兰玩一会儿,待会再来陪你。”姜伯伯随口道:“莫要贪玩。”方仲答应一声和小兰携手快步出门去了,只留下方宝儿和姜伯伯东聊西扯些这次外出易货的见闻经历。
方仲和小兰一溜小跑,从姜伯伯小屋直跑到村中央的片石广场。二人气喘嘘嘘在石像前坐了下来。“山神真漂亮!”小兰指着神像道,方仲撇撇嘴道:“你好笨,这哪是山神,这是保佑我们村庄的仙子。”“保佑我们的仙子?”“是啊!如果不是她,我们早就死了,不对,我们还没有出生就死了!”“我们没出生就死了?”小兰脑袋都大了起来,方仲笑道:“李叔叔和我爹娘如果没有仙子相救,被害死了,不就是我们还没有出生就死了么。”小兰点了点头,看着石像,十分羡慕仙子风姿,真希望自己也能在当时见一见这位风华卓绝的仙子。二人又向山下眺望,一汪大河弯弯曲曲延绵开去,一头渐渐消失在远方迷雾中,一头被另一座山挡住,打了个弯后隐到山后去了。这片地区山岭颇多又久无人烟,故连个山名都没有.等刘老率诸人归隐此处,为了称呼方便,把前后左右大山均取了名字,反倒把村庄坐落之处没有称呼,只一个“家”字代替。根据方向把周围几个山头分为东山、西山、北山、大荒山、小荒山,却无南山,原是南面有两坐山,就在大河对岸,必须摆渡方可去得,又是穷山恶水少有人迹,村中人便以“荒”字称呼河对岸两座山,一座为大荒山,一座为小荒山,两山之间的深沟就称为荒沟岭。方仲遥观大河良久,忽道:“那边有人过来!”用手一指迷失在烟雾中的大河一端说道。小兰伸长了脖子看,哪里有半个人影,看的眼酸依然迷迷茫茫没有任何物事。小兰嘟着嘴道:“哪里有了?”方仲道:“你看嘛,真的有,不如我们到山下去呀,看看过来的人长的什么样。”此话正合小兰心意。
两人赶到山脚下,方仲转头望向河面说到:“不知过去了没有?”
小兰也转头望向河面。前几日下雨,山水都冲刷了下来,河面浮了不少枯枝碎叶,水势遄急下不时有旋涡形成,这种情势下居然有人河中泛舟,真是不敢相信,便道:“你瞧的真了?不会是棵大树浮在水里,你却把它当成船了吧?这样的河水怎么会有人坐船?”方仲远远看了看道:“果真不是船!”小兰一笑,心道:我早就猜到了。方仲又道:“有人从河里过来了!”小兰一惊,心想莫非有水鬼,也用眼去望。
渐渐的远处一条白色身影出现在河面上,身影只离开水面数尺,浪花飞溅,差点就淹到了那人足下。白色身影从容不迫站在河中,渐渐顺流漂下,而她脚下所站的竟是一段大树树干,树干直径足可数人环抱,漂浮在河水急流中迎风破浪而行,把其它的枯枝烂木撞在两边。白影身后尚有一矮小身影紧紧依偎在后,看不真实。方仲、小兰都是吃惊万分,居然还有直接用树作船水中行舟的,不怕圆木滚动翻落河中吗?二人站在码头看着这白色身影渐行渐近。小兰也看的清楚,惊道:“这是水鬼吗?好像是个没有头发的女鬼!”心慌意乱下一拉方仲就要逃跑,方仲道:“不是女鬼,多半是神仙。”不理小兰拦扯,兀自站立观看。
人影渐近,看的分明,一个素衣素袍的中年尼姑顺风而来,在她身后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颇为邋遢,紧搂着尼姑的大腿靠的甚紧,神色紧张似怕掉落水中,竟是十分的凄楚可怜。此时距离码头不远,树木上二人都向方仲和小兰望来。
小兰轻声问道:“这是什么神仙?”
方仲也小声道:“是观音大士。”
小兰道:“她没头发不是观音。”
方仲道:“想是后来把头发剃了。”小兰“扑嗤”一笑,心想哪有剃头的观音,惊恐之心渐去,也仔细打量起来人。
圆木如有灵性般竟渐渐向码头行来,不急不慢,还差一仗有二之时,中年尼姑一提身后小女孩,轻飘飘地飞起,如大鸟飞翔一般落在了方仲、小兰前面。圆木失去控制,随波远去了。方仲、小兰震惊之余都向后退了一步。那尼姑对着两小柔声道:“请问两位小友,你们家大人可在近处?”方仲、小兰被尼姑一问,齐齐用手一指山腰道:“在山上!”那尼姑顺着所指方向眼眉一扫,又道:“有烦两位小友带个路可好?”两小点头在前引路,尼姑与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后跟随,不紧不慢向山腰村落行去。方仲不时回头打量二人,尼姑面容慈祥泰然自若,徐徐跟行身后,那小女孩却是目光闪烁反向方仲小兰二人窥视。见方仲向自己瞧来,慌忙低下头去只作不觉。转眼广场在望,方仲转身对尼姑道:“就是这里了,你在此等着,我去叫人。”与小兰快步向刘老大屋走去。
尼姑与小女孩自在广场一侧等待。目光流转,一眼便看到了场中石像,“咦?”尼姑微微一怔。
小兰边走边道:“小仲哥哥,你说那个小女孩是她女儿吗?”方仲摇摇头道:“我看不像,听说和尚是不许婚配的,她一个女和尚哪来的女儿?”小兰道:“原来和尚没女儿,那女和尚干么剃个光头呀?真难看,观音还流个长发呢。”方仲实不像小兰那般无知,知道这世上有光头的和尚,便想这可能是个和尚。也是方宝儿粗心,平日讲文解书,说到参禅理佛就是和尚,并未提到尼姑,方仲、小兰从未出过山门如何知晓。二人赶到刘老屋前,见屋门大开,朝里一看,珍嫂与刘老在屋内不知攀谈些什么,方仲大声道:“刘爷爷,有两个人来了我们村里,你快来看看。”刘老听了方仲说有人来,心中奇怪,这里数十年绝少有人来此,怎么今天会有两个人来,便道:“你看清楚了是什么样的人?”方仲道:“是个和尚!”刘老心想原来是个和尚,可能是适巧路过化个斋的,这佛道一类人不可不敬,当下起身准备出去接见。
见刘老要迎客,屋里的珍嫂对刘老道:“这事你莫跟其他人说起,日后我自采来还你,既有外客来临,就不打扰村长了。”刘老道:“我也只有两支老山参,却不知你要此何用?”珍嫂道:“我自有用。”二人作辞,珍嫂从刘老屋里拿了两支山参出门。刘老随方仲、小兰去见那“和尚”。
出屋门走没几步路,就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石像旁边。不知何时,尼姑与小女孩已走近石像对着其凝视,刘老观其背影,心想这位大师却也清瘦,只是和尚带了个小姑娘同行,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了。刘老站在尼姑身后,见她看的仔细,便用手一拍其背道:“不知高僧来此,有失迎迓。”尼姑听的刘老说话,转身行了个问讯方始抬起头来。
刘老一看,这分明是个尼姑!自己先入为主听了小孩之言只道是个和尚,老大不小居然男女不分,又出手轻忽唐突了对方,不禁脸面发烧十分尴尬。刘老诺诺道:“这位……这位师太来此有何贵干?”尼姑彬彬有礼的道:“有劳施主,只因贪赶路途,错过了食宿,幸逢贵宝地,能否给我这位小弟子施舍一碗斋饭?”刘老想果然是个化斋的,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何况又是十年难得一遇的主,便道:“有的,有的,这厢请。”领着两人朝自己屋里来。尼姑又回头朝石像望了一眼,才拉着小女孩的手跟着刘老行去。刘老自去屋内捣弄膳食,又吩咐方仲、小兰到屋内搬了两张长板凳搁门口,一张两小坐了,另一张让尼姑与小女孩坐。刘老大屋不远处是文芳母女俩的居所,文芳与老母共居,老母蒋氏是一个“八婆”,出了名的嘴快,加之刻薄小气,邻里都不喜她为人,而她自己却不知。蒋氏在门口见刘老领一尼姑到访,顿时当做了无比稀奇古怪之事,忙的撒开小脚飞奔出门,东一家西一家传消息去了,不一时,一传十,到弄的全村皆知。
村民们三三两两都朝刘老大屋走来,李铁山夫妇、钟颜等人也都听讯来了,各人手里有拿个素饼的,有拿馒头、锅巴的,竟齐来施斋,好一番热闹。只因此地难得有生人到访,今日不但有生人到访居然还是个尼姑,如何不喜!原来此中有个缘故,每家每户都有不少灵牌供奉,正需要有个佛家之人念经超度超度亡魂,以求亡魂早脱苦海往生极乐。平时哪里请的来和尚道士到此荒山野岭作场法事,今有现成的尼姑在此,各人均想要求求这位难得到此的师太发发善心,到自家念个经文作一作法事,了却一桩心愿。
众人围绕,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如过年相似,俱都巴结这远来神尼,又有数人进屋帮着刘老操持素食,一时半刻整弄出一桌尚算丰盛的素菜席来,刘老出面就要邀请尼姑入席。尼姑没想到此处人家如此好善乐施,把自己捧的如菩萨一般,也是喜上眉梢,只是见村民如此破费又有些于心不安,连声告罪并不入屋,只道:“多谢各位施主盛情,贫尼到此也是缘分一场,只要给我这位女娃儿一餐素食足矣,实不敢叨扰太多。”一众村民如何肯依,非要尼姑入席。
刘老道:“师太尽管请用,实是我等乡亲欲有求于师太,又不愿做那白口求人的事,才弄了这么一桌膳食。”
那尼姑道:“施主但讲无妨,贫尼力之所及必将效劳。”
刘老脸现悲戚道:“不满师太,我等乡民皆是颠沛流离之辈,侥幸逃脱大难才流落到此,只可怜昔日同胞横遭枉死未得善终,今日只求师太能发发慈悲,使大神通超度超度这些冤魂,让其早脱地狱沉沦之苦,使我辈之心稍安。”围绕的众人齐道:“求师太发发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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