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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秉烛夜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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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正是早春时节，空气中仍滞留着漠漠的寒意，但极目远望，却已是野绿连空，春意难掩了。

林慕云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盘腿端坐在床上，而小宝则一声不吭地趴在一旁呼呼大睡着。他心念一动，便见一颗奇异的花纹从他的体内缓缓地生出，接着不住地在他的身侧飘浮盘旋着。这花纹正是他修炼六道跋扈术时将七宝玲珑塔融入体内得到的首纹，此时看起来显得稀松平常，只有数指大小，晦暗无华，浑不似实物一般，实在难以与六道跋扈术中所言“耀若春华、灿如陨星”的杖纹联系到一起。

但林慕云心知，只要他一念所至，这颗看起来晦暗恍惚的花纹便会在顷刻间变成凌厉至极的超级杀器，它在须臾间的破坏力可以轻易将一名合体期的大修士重伤，但前提是

如果它有机会，并且能够击中目标的话。

失去了血脉神通的支撑，特别是失去了绝对视角的支撑，像六道跋扈术这种威力极大同时弊病也极大的招式，林慕云感到非常头疼。若是一击不中，他便将因心力消耗过度而很快失去战斗力。因为发动六道跋扈术无需动用体内的仙元、佛元或是魔元，而只需动用心力，但也因此每一击都会耗费极其巨大的心力。而心力虽与修士的修为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修士本身对天地自然和道的体悟，若是这种体悟很深刻的话，就会有很强的心力。往往经过一次心魔的历练，心力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必须经过不断的磨炼和体悟，心力才能得到持续的增强。但凡事欲速则不达，若是苛求心力的快速提高，不光达不到效果，甚至会引发心魔。

林慕云深知其中种种，所以这十年来，他除了刻苦修炼六道跋扈术和沥器之法，对于心力的提高都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这首器的融合确实非常困难，即使林慕云歪打正着，在般若菩提莲的帮助下已经将七宝玲珑塔粉碎而成的颗粒悉数融入体内，但七宝玲珑塔和他本身彻底的融合仍旧耗费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四年前，他方真正地将七宝玲珑塔用沥器之法融入了体内，又花了三年时间才用六道跋扈术修炼出了首纹。

首纹虽成，但更多的问题却随之出现了，林慕云的心力修为不够，初时甚至不能操纵首纹。直到不久前他才逐渐适应并成功操纵了首纹，但首次发动六道跋扈术便立时失控，首纹造成的恐怖破坏让他感到瞠目结舌。在和笑弥勒以及曾嵘鏖战的那晚，曾经金碧辉煌的整座皇宫殿落因为被波及几乎崩毁殆尽。在庆隆皇帝的命令下，整个天兴城大兴土木，又重新将损坏的皇宫殿落修复如初，但在林慕云操纵首纹失控时，又因为再次受到波及几乎在瞬间毁去近半。

庆隆皇帝得知皇宫殿落又无端被毁去近半后勃然大怒，兼之“多行不义，天灾降临”一说在南都天兴城的盛传，使得人心惶惶，原本坚如磐石的统治因此初见板荡之势。庆隆皇帝何等雄主，既见如此端倪，岂能坐视不理。一时间天兴城腥风血雨，文狱之风大胜。群臣无不心惊胆战，是以“文臣无聚饮，将军皆闭门”都是群臣为求自保，而避免与他人接触以避党聚之嫌的无奈之举。倒只有林慕云虽然身兼帝国修士副统领和兴国公之显赫要职，但却无所顾忌，况且他痴心于六道跋扈术和首纹的修炼，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闭门苦修不缀。初时庆隆皇帝对于林慕云仍是颇多提防，特别是皇宫殿落受到笑弥勒和万神殿一干修士突袭的那晚，帝国修士中的精锐损失惨重，庆隆皇帝一时更是坐立不安。在多次得到监视林慕云的宫人呈上其“终日潜修，不问世事”的密报后，庆隆皇帝才稍稍放下心来。后来“天灾”风波文狱大兴时，林慕云坚拒众臣甚至是三皇子的宴请，更是让庆隆皇帝龙心大悦。但与此同时，对于自己的宴请，这位兴国公仍然是坚辞不纳，倒是让这位雄主心生疑虑颇为不快。

但彼时林慕云正沉醉于对首纹的操纵，哪里有这闲工夫玩弄这些尔虞我诈的权谋之术。直到不久前他能够较为熟练地操纵首纹时，方才想起自己还挂着一个兴国公的虚职，况且所谓“天灾”皆是由他造成的，所以于情于理林慕云都应该与庆隆皇帝见上一面，好一解这位人主心中的诸多疑虑。

对于一贯闭门不出的兴国公的突然造访，庆隆皇帝大为诧异，但此时局势板荡，人心不稳，兼之帝国修士先前损失惨重，余下精锐几乎都前往围剿万神殿去了，此刻庆隆皇帝身边的防卫实际上漏洞百出。若是有诸如万神殿的宵小之辈在此刻趁虚而入，只怕不日便会天下缟素。是故对于林慕云，庆隆皇帝实际上是颇为倚仗，很想找机会好好拉拢一番的。况且历经这种种风波后，他更是意识到帝国修士实际上多为巧言令色外强中干之辈，真正的高人就像那辽东大草原上的马中王者汗血宝马一般，实在是很难收买的，正是“得其身易，得其心诚难矣”。

对于林慕云的此次造访，史书上又是精笔简词，几乎一笔带过，却是“兴国公至，帝摒弃两旁，秉烛至鸡鸣方歇，似意犹未尽”。至于二人畅谈一夜的内容，史官竟没有提及，纵观整个史书，除此处之外再无这等怪事。为何史书中对二人所谈之事讳莫如深，只怕又是一个难解的千古之谜。但野史札记中倒有所记载，却道是：

帝问长生法，兴国公顾左右而言他；帝强之，乃言种种。及闻之，喟叹曰：实难矣。终不纳。

除了长生之法外，林慕云和庆隆皇帝又谈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帮助重建百炼堂的诸多事宜。当然作为交换条件，百炼堂在帝国出现危难时将会义无反顾地倾力相助，直到危机彻底解决。自然相应的，百炼堂众修士享有和帝国修士同样的权益，平素修炼之所耗，帝国中所藏功法及部分天材地宝，尽皆可以取用。这里倒有一个小插曲，庆隆皇帝委婉地提出要在百炼堂中安排一些帝国修士，以“帮助”重建和保护百炼堂，但因林慕云听罢怒不可遏，几乎当场就要翻脸，终于只得作罢。

另外庆隆皇帝希望林慕云能够深入极北大冰原寻找到兽潮爆发的根源，以期达到釜底抽薪之功。林慕云对这个请求倒是满口答应下来，因为他一想到兽潮之祸中生灵涂炭、十室九空的悲惨场景，就觉得义愤填膺不能自已，是故即使庆隆皇帝不提出此事，他也是要到极北大冰原深处再走上一遭的。彼处虽危险重重，但今时不同往日，即使不是坦途，想来自保绝非难事，绝不会再出现去寻找冰雪之心时赤身裸体亡命奔窜的场面了。而且自从见识到六道跋扈术那恐怖的威力后，林慕云便信心爆棚，他觉得即使是鬼王那等猛人，若是猝不及防之下被首纹击中了，恐怕也会受伤不轻。

两人闲聊之际林慕云无意中提及所谓天灾乃是自己无心之失造成的，庆隆皇帝听闻此言，一时间竟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很快便展示出一位雄主所具有的特质，此处倒有详尽记载，却是“帝闻之，呆若木鸡，无何竟哑然失笑耳”。但可以想象，他心中对林慕云的倚仗必然又多了几分。

当晚，二人聚谈甚欢，又多提及万神殿之事。万神殿对他二人来说，皆是头等大敌，自然是同仇敌忾。问及帝国修士远征的情况，庆隆故作神秘道：“虽有些许小波折，但福之祸之所伏，实则斩获不小，想来他们不日即可抵达万神殿。”

林慕云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他心知庆隆皇帝自然有和帝国修士联络的办法，若不然这只远征军失控了，实在是天大的麻烦。所以其所言，想来不假，既已平安到达万神殿便该是真正的恶战开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林慕云不免内心怅然，又开始为陈娇娇及大师兄肖无言他们一干人等担心起来。但愿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就在林慕云思绪万千的时候，庆隆皇帝的声音却把他拉回了现实之中。林慕云回过神来时，只见这位雄主已经略带倦意地站起身来，将身旁的一盏宫灯小心地挑灭了，同时转过身来，指着殿门外道：“先生，孤能和你一夜秉烛畅谈，实在是痛快之极。不过五更已过，孤还要前去早朝，你且先回去歇息吧。”

林慕云闻言站起身来，朝庆隆皇帝拜谢告辞。有那么一刹那，面对着庆隆皇帝细心绾好的满头花发，他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位雄主，比之初见时实在是苍老了许多。如今之际，他已经显得心力交瘁，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不免心生感叹：原来时间，虽不着痕迹，但已悄无声息地过去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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