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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陆 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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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出言让敖澈放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想要，陪你一起到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的那一天。】

楚靖溟和柳云瑛住在同一坊中，家也离得极近，也因此成了极好的闺中密友。而杨小环和柳云瑛则是因为二人的母亲乃是积年的闺蜜，因此自小便相识。于是这一日几人出了酒肆，也是朝一个方向去，到了住的那条街口才分开。

钱万三自然是要送柳云瑛到家的，坊门已关，杨小环回不去，便只能由唐哲修半扶半抱着往楚府去，而楚靖溟携着冷疏，两个人慢慢朝家门口踱去。

冷疏还因为刚刚的事情生着闷气，瘪着嘴不愿同楚靖溟说话，楚靖溟哄了她几句她也不理睬，叫楚靖溟又好气又好笑。

快到门口时楚靖溟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冷疏低着头没往前看，听见她停下来，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赶忙停下来就要道歉，抬起头，就看见侯府关着的侧门前，倚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青竹为冠，天蓝布衫，男子的面容却只能算是清秀，眉宇间带点微微的焦虑，手里一把团扇的竹柄几乎要被他折成了两半。

“南宫公子别来无恙。”楚靖溟缓步走到了南宫让面前，对着他点头施了一礼，又道，“天色已晚，不知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南宫让不知已等了多久，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见到楚靖溟和杨小环回来，欣喜的笑了起来。可待他瞧见歪斜在唐哲修怀中的杨小环，整张脸瞬间铁青下来。

“这，成何体统！”他一声低斥，吓得方才还迷迷糊糊的杨小环瞬间从唐哲修身边蹿出三步远。楚靖溟从前拒绝替他传信后，他仍不肯罢休，明里暗里也想了法子偷偷塞了好几封信给杨小环，杨小环也禁不住他哀求前去见过他一两回，只是她每每提及南宫让，总是苦不堪言。如今听得南宫让的声音，吓得酒都醒了七八分，赶忙站直身子。

“南……南宫公子好。”她这番样子南宫让一见也有些心软下来，忙软下语气，眉头却不由自主皱起来：

“娘子到哪里喝了酒，竟回来这样晚，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杨小环干笑两声，礼貌道:“今天过节嘛，就同几个朋友去小酌几杯。劳公子挂心，我已安然无恙回来了，是吧，阿楚。”

楚靖溟看她一眼，又低头瞟了一眼身后不知所措的唐哲修和冷疏，摆摆手让他二人退去了一边，才笑道：“正是如此。”

南宫让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看向杨小环的眼里满是温柔:“我今日来，有一事想问杨娘子。”他说罢，又看看楚靖溟，眼神有些窘迫。楚靖溟会意，正欲退去一边，却被杨小环一把拽住。

“阿楚是我至亲姐妹，公子不必介意。”她略略低头，避过他的眼睛，身子却不断往楚靖溟边上挨，“公子请讲。”

“娘子以为，读书所为何事？”南宫让缓缓开口，声音因杨小环的躲闪而多了几分失望。

楚靖溟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蹙眉瞧他，只见他温文尔雅的面容不经意间添了几分微红，心下已经明了。她暗自拉了拉杨小环，示意她抬头看，杨小环眼底有些惊慌，却还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南宫让，道:“读书嘛，不都是为了取得功名？公子心怀抱负，这很好啊。”

南宫让皱皱眉头：“娘子真这么想？”

杨小环点点头，略一思忖道：“昔年曹孟德感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公子风华正茂，正是英姿勃发之时，雄心壮志自然是不输孟德，也定然不会学那些及时行乐的纨绔子弟。公子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倘若不能求取功名一展风采，岂不是白白费了这些年的辛苦。”

南宫让静静看着她，眼底的无奈与寒凉流淌而出，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无比荒凉的哀伤，晚风荡起他的衣袖，他的肩背显得更加单薄。

“让从前与娘子相交，却从未觉得，娘子是贪图功名富贵之人。”

杨小环闻言却镇定下来，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是否贪图功名，与公子是否求取功名，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公子的事情，却叫我来决定，不太好吧。”

南宫让脸色一白，微微低下头去：“是我唐突，只是想来在娘子眼中，我做何事都是无用功吧。”他这话里颇带些自嘲意味，连带着一声轻笑，倒是好一副情深无处去的样子。

楚靖溟惯常对他这幅样子甚是不齿，此时饶是她顾着礼数，也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公子所言极是，小环与公子非亲非故，公子如何，与她却是不甚相干的，公子倒是当真不必做出此番情态来。”

南宫让是何等脸皮薄的人，被楚靖溟一番抢白，已是羞的连耳根子都红了，却偏偏不死心，胡乱点了点头道：“是了是了，楚娘子说的极是，我这种人物，哪里入得了杨娘子贵眼。”

他越说越不像话，楚靖溟心头火起，再不发一言便拉着杨小环拂袖离去。南宫让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拉她，只是方才碰到一片衣角，就被楚靖溟一个眼神吓得松开了手。

杨小环虽然也对他的话十分不满，却到底也不愿与他撕破脸，只得松开了楚靖溟，无奈道：“阿楚，你先不要生气，我看我还是与南宫公子单独聊聊吧。”

楚靖溟看看杨小环，又看看南宫让，纵然生气，也只得叹了口气，走远了些。

经此一番，南宫让终究冷静下来，慌忙揖道：“是我失礼了，还望娘子不要生气。”

杨小环摇了摇头，她是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此时却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并不生气，只是我亦认为阿楚说的没错，公子所决定，实在不该算到我的头上来。免得日后后悔，却仿佛是我的错一般。”

南宫让羞的脸色通红，连连摆手：“自然不是，我来问娘子，只是，只是……”

“公子不必再说，该说的，我还有什么没同公子说清呢？”杨小环截住他的话头，抬手扶一扶鬓边散发，眼底有几分不耐烦神色透了出来。

南宫让到底是聪明人，见状再明白不过，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娘子的意思我知道了，其实我已报名了今年乡试，来找娘子，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决定。娘子今日所言，我并非未曾料到，只想叫自己安心罢了。”

杨小环目光冷冷，却忽然勾唇一笑，柔声道:“我只是希望公子明白，儿女情长只会缚住公子的手脚。”

南宫让摇了摇头，轻轻道:“我待娘子心意，娘子想来是明白的，说到底，不过我一厢情愿罢了。不叨扰娘子休息了，我先告辞了。”说罢，他向杨小环一拱手，又遥向楚靖溟施礼，便要离去。

“我在这里预祝公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杨小环朝他颔首施礼，漆黑的眼底波澜不惊，只映着天边一轮明月，光华四溢，“天色已晚，坊门怕是已经关了，公子今日是出不去了，想必公子的文牒与证明是备的齐全了，应早些寻一家驿馆住下了，公子慢走。”

南宫让转身离去，瘦削的背影独留下一地惨白的月光，寂寥的可怕。

杨小环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最终从嘴边滑落一声叹息。然而她几步走到楚靖溟身边来时，却忽然回复了那副醉酒后的娇憨样子，赖到了楚靖溟身上，让楚靖溟再难问出一个字，只能叫上等在一旁的冷疏搀着她一同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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