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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第1页）

（小燕文学WwW.XiaoYanwenXue.CoM）

屠致富小小的年纪就经历了一场皮肤殃及心理的革命，好在有母亲的精心照料，有老屠家最好的家藏烧伤烫伤药，才得以除旧布新，创伤面很快平复了。在何赚钱的细心管护下，小孩子的更新速度远比想象的来得快，屠致富下巴乳白色的新生代鲜嫩肌肤没几天就恢复到原来的颜色，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但是，这种药物没有能量制止失眠症的蔓延，屠家庄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远远超过了马孔多。所谓失眠症，都是因为猪的缘故，即便是猪神猪王猪十六之辈都无可奈何，沂蒙山区的猪霸刁小三、沙洲的野猪破耳朵更是不值得一提，它们腾空驾云从高蜜东北乡杏园猪场专程来到屠家庄举行庄严的行刑大典，还没来得急完成吃进最后一刀的尊严，先和失眠症较上了劲儿，至于五道轮回还是六道轮回，那只好由阎王爷定夺了。这一切的罪过究其原因，其始俑者、罪魁祸首还是一个钱字在祟。

一进入腊月，便是屠家庄一年一度最繁忙的时期，也是屠宰生意的黄金时期，特别是腊月十七、十八一过，屠家庄的屠夫们身价倍增，四周八下的农户养猪人，托关系，找亲戚朋友，无非是想卖个好价钱，拉着架子车，开着蹦蹦车、手扶拖拉机，怀揣着一年的希望，把辛辛苦苦养了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大肥猪拉到屠家庄，零的攒个趸的，换几个辛苦钱，再留下一刀肉，兴冲冲的回家过年。过了二十二，就是小年，那更是了不得，没远没近的猪贩子从省外省内的国道省道上，整车整车的生猪朝着屠家庄开来，还有哪些想买便宜肉的人们，听说到屠家庄可以享受批发价，背着挎包骑着车，加入到前往屠家庄的序列，通向屠家庄的所有道路都挤满了车流和人流，屠宰市场更是猪满人满为患，风痱一时的屠家庄年终大宰杀的高潮如期而至，公路边，街道两旁新增的卖肉摊位一街两行，外乡的灵性人也加入到卖肉的行列。屠家庄没有了白天，没有了黑夜，天和地在一瞬间变得一塌糊涂，屠家庄的人和来往屠家庄的猪都变得不分昼夜，不辨黑白，失眠症传染的速度飞速提升，猪当然不能幸免于难，带着清醒的头脑下凡间投胎转世，即便是阎王殿科学院研发生产的富含高科技成分的孟婆汤也无济于事。那是一个何等残忍的过程啊。

生猪掉价了，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大跳水，农民经受着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换后第一场暴风骤雨，养猪的人因生猪贬值而失眠，屠家庄人因赚钱而发飙。生猪越掉价，卖猪的人越想卖猪，部分怀有侥幸心理的农民朋友以为过完春节毛猪价格或许会反弹，随即而来的事实是随着年后气候的的变化，毛猪的价格掉得更惨，杀猪的屠夫变得更加疯狂，来钱的利润越丰厚，屠家庄人的神经越兴奋，猪肉销售市场越兴隆，从那个猪肉奇缺的日子里过来，从毛主席都自定清规戒吃猪肉的特困年代走过来的人们，似乎刚刚尝到了猪肉的香味，人们的胃口大开，你想想，屠家庄人杀猪卖肉的高潮一直持续到第三年的五月初五端阳节。屠家庄人过年都是在屠宰和卖肉中度过的，连贴对联的功夫都挤不出来，买炮放炮都是在屠宰卖肉的夹缝中完成的，就这，他们的失眠症还远远没有结束的迹象。那一沓沓的百元大钞（屠家庄人爱称‘红牛犊’），怎能不叫人整夜整夜兴奋得放声大笑呢？屠家庄人祖祖辈辈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何时何地何曾见过如此多钱？

要说这天下万物，人间万象，无奇不有，几年前人们还凭着肉票过年过节，没几年光景，屠家庄人便穿梭在肉山肉林肉海肉天肉地之中，奇了怪了，这天地之间的毛猪根本就杀不完，老天爷一眨眼，就会产下一层猪娃，即便是老天像下雨一样下猪娃，那猪娃长大还要个过程吧？不！天底下的猪娃就像用筒子吹似的，眼看着呼呼呼呼往上长，在飞跑中直往上蹿，五湖四海没边没岸的毛猪四蹄腾空驾祥云翻跟斗朝着屠家庄竞相奔驰，高高兴兴咆哮而来，好像不是挨刀子而是参加一场盛大的典礼，漫山遍野，猪山猪海。屠家庄的男女屠夫们展开了史无前例的人猪大战，屠家庄的屠夫——也就是人猪大战的主力军的勇士们，他们一个个披挂上阵，手执各式各样的高精尖利器，有的赤膊战斗，有的大杀大砍，有的飞刀阔斧，宽水大刀子，直杀得血流成河，血染战袍，血肉模糊，血的腥膻掩盖了这里的一切，屠家庄失去了芬芳失去了生机失去了香气，到处充斥着一片杀气，一切变得血腥，变得残忍，变得惨不忍睹。这是一场最原始的毫无悬念的战争，也是一场最残忍最残暴最血腥的杀戮，毫无疑问，屠家庄的屠夫们无疑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他们唯一的不幸是失眠症带给他们身体上的极大摧残。

在屠家庄人猪大战进入白热化阶段的同时，猫鼠之战仍然在继续，曾经不可一世的老鼠明显处于下风，老鼠的阵地逐渐缩小，而猫的地盘则进一步扩展，猫鼠之战的结局已见端倪，明目张胆、横行霸道、人神共愤的老鼠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和人叫板，和人类哄抢饭碗，至于偷偷摸摸偷吃偷喝，那是老鼠的本性。猫的虎气再一次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彻底战胜老鼠已经为期不远了。越是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越是显得发烧倒冷，猫族和鼠族也在失眠症的感染下发疯发癫。

腊月和春节连在一起，便是屠夫们收获的季节，也是屠夫们在生命舞台上辉煌亮相的伟大时刻。腊月时光，活捉活拉，屠家庄的屠夫们袒露胸肌，集体亮相，闪亮登场，一千多手持利刃的刀子手朝着几十万头活蹦乱跳的毛猪开刀，直杀得天地惶惶，日月无光。这场毛猪屠宰的空前盛况，必将载入屠家庄的史册。

狐子沟的辉煌达到巅峰，即便是屠老四他三爸装神弄鬼不可一世的那个时段也不能够相提并论。在杀人如麻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关老爷面前，他的徒子徒孙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把猪血汇集成河，就会掀起黄河一样的波涛；如果把猪肠子编织成布，就会把天遮严实；如果把猪心的动力凝聚在一起，就能让宇宙间所有的星球停止运转！如果——如果——，别再如果，那猪头呢？猪肝猪肺猪脾猪肚猪脚猪眼睛猪皮呢——

惜钱家的猪皮生意早已不是独家生意，又挤进来几家猪皮收购户，虽然规模和数量都赶不上惜钱家，但足可以独当一面，而且家家收购的猪皮全都堆积如山，临时仓库早已经堆满了，只好另寻仓库，另辟蹊径。猪皮没地方放了，就连朱有德的场子都饱和了，病急乱投医，hb一家收购猪皮的客户找上门来，说好货到付款，前四后八的大卡车满载猪皮如期送到，货到后人家给的话是：我现在生意成本短缺，你要信得过我就把猪皮卸下来，我给你打欠条，绝对不会让你的账款打了水漂，要是信不过那就只好另寻买主或原路返回。最糟糕的是连运费都是惜钱自己掏的腰包，换来的只是一张白条。一车猪皮十多万元的资本真的就这样打了水漂，这是后话。

面对如此毫无节制的杀戮，面对如此庞大而混乱的局面，屠老四手足无措，他已经几十个昼夜没有合眼，屠家庄的现象把屠老四彻底搞迷糊了，在迷迷糊糊中不知所从，为了应急，他迷迷糊糊找余开河做了商量，迷迷糊糊让何直牵头，迷迷糊糊组织了巡逻队，专门请查那些坑害客户、短斤少两，浑水摸鱼、趁火打劫、挑斗滋事甚至于违背道德底线暗地里经营死病猪的家伙。巡逻队划归余开河的市场管理办公室统一辖制。

屠老四昏昏沉沉的走进屠宰市场。市场的主车道及道路两边已经被拉猪拉肉车辆挤得满当当的，市场管理人员在声嘶力竭的调度车辆，疏通道路，巡逻队的人员也在竭力疏导人流和车流。人常说环境能改变人，此话不假，屠家庄人在这种吵杂纷乱的环境里，好在习惯了，他们竟然能在猪的吼叫、人的吼叫、汽车的吼叫、鼓风机的吼叫、各种各样人物、动物的吼叫声中分辨出自己所需要的熟悉的声音。人们急急慌慌的和屠老四打着招呼。市场的高峰期，车根本开不过去，他自己在市场的人、猪、各种各样的车流里寻找空间，左右冲突穿插缓慢的向前移动。在屠老四的思维空间里，从来没有过如此迅速、如此规模的屠宰市场，拉猪客户就像涨潮的水，铺天盖地的来到屠家庄，销售猪肉就像退潮的水，又铺天盖地的流向四面八方，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以说从改革开放中焕发出来的那种活力、那种狂热，在屠宰场表现得尽善尽美。现在说屠家庄是西北屠宰第一村丝毫不过分，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在全国，屠家庄屠宰市场也是屈指可数的。每当想到这儿，看到这人潮涌动车流如海，就是听到那猪的吼叫声，他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坦率地说，要不是这轰轰烈烈的屠宰市场，他吴佐敢想那个副处吗？屠老四正在边走边想，被一阵阵更加突出的吵闹声吸引，他挤了过去，原来是几个穿着路政标识服的人在围堵一辆拉猪车，声称他们是从金城县东一直追赶过来的，要查养路费缴款单据及相关证件，吵得不可开交，而他们自己开来的所谓路政执法车就停在大路中间，使得本来就拥挤不堪的道路干脆就停滞不前，屠老四上前问明了情况，和路政的小头目协商不果，于是就像那位小头目开口要证件，小头目说来得匆忙没有带，屠老四当场大声喊道：“大家不要乱喊，听我指挥，这个路政人员没有证件，是假的，冒牌货，伙计们都上来，来来来，大家都围成一圈，把这辆假路政车的底盘抬住，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把车抬到西边那个空道道里去，大家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齐刷刷答应到。何耿挤到屠老四跟前说：“书记哥你别动手，给咱指挥叫号子就行。”屠老四高喊：“大家准备好，抓紧了，一———，二——，三起——”，只见一圈小伙子一起用力，挤不上的便在一边高喊“加油、鼓劲”，路上匆忙来往的人们自动闪出一条路来，小车被轻松的抬到那个空道里，那个自称小头目的硬是抓住车底盘死不放手，只可惜蚍蜉撼树毫无用处，其他几位自称为路政人员的悻悻的站在车旁，干看没辙。那个小头目看着车，其他几个人自顾自地走了。这时候，市场上的人流、车流、猪流又开始缓缓的移动了。

无休无止的杀戮，使得屠家庄的屠宰进入程序化，给一种笨重的劳动加入了杠杆等基础科学原理，把最原始的由众多人操的繁重体力劳动变得轻松起来。汤猪的大铁锅周围镶着宽敞的水磨石锅台，既能戳猪放血，又能脱毛，待宰毛猪按照编号从圈里进入杀猪通道，在锅台上放血，然后丢进汤锅，上下左右来回翻腾汤透烫到位，捞上锅台脱去皮毛，再由杠杆吊上架子，进一步清除零毛污垢后，然后开膛破肚，最后破开龙骨，一头猪两扇肉进入挂肉间，猪下水分类归位，头归头，脚归脚，心肝肺肚各入其筐，原来的编号不变，按号过秤结算。余开河吸取了老屠家的经验教训，把门面房里的生意全部交由余大江料理，门面房以外的毛猪收购及大肉批发销售统归余二江料理，他自己还有市场收费管理这一摊子事。由于是屠宰旺季，每一个门面房里都塞满了待宰的毛猪、正在宰杀的毛猪和上了架子的猪的胴体，地上摆满了头蹄下水专用塑料框，现实逼着他们不能按部就班操，所有门面房都得提前开工，诸如老屠家、老余家、老何家此类大户，更是不敢怠慢，哪怕连轴转也不能怠慢了客户。余开河的二号门面房就是连轴转，黑白不分，没有昼夜，这不，余开河都上了手，手忙脚乱的穿梭在水气弥漫的杀猪锅和开膛破肚挂架子的空间里，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汗流和水蒸气混合在一起，毫无阻碍的流经歇顶额头和秃眉，在高颧骨上稍加停留，便直接落到地面，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血的流。头蹄下水分类装筐，分类码放，堆积得和房一样高，原来准备的塑料筐不够用了，把家里的瓷盆、铁盆、铝盆都拉出来用上了。老余家的事从来都是忙而不乱，余开河指拨大姐娃把屠宰房里整理得有条不紊。这是老余家的传统，即便现在的余开河被失眠症折磨得糊里糊涂，依然不知不觉的似乎机械运动般的完成这一系列动。

何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端戳戳站在余开河面前说：“巡逻队在何立喜、狗蛋家里分别发现剥猪皮，充血的急宰猪，大概都是抿嘴货（闭嘴不出气的死猪），余村长你看咱咋办。”

“看见就当没看见，那么认真地干啥？都是一个堡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张皮两个面，何必弄那么难看？”大姐娃接过何直的话茬愤愤不平地说到。余开河摇了摇手阻止大姐娃不要再参言，暴突眼盯着何直问道：“屠书记知道不？”“书记说他和你沟通过，要把屠家庄屠宰市场建设成没有病猪死猪抿嘴货的清静之地。”余开河没有再犹豫，直接就给何直说：“这样，你先去安排几个人控制现场，再给张站长说一下，让检疫站出面，带上几个检疫人员用专业水准去处理，经过检疫确实是病死猪，按照咱们的规定没收罚款再做无害化处理。”余开河少顿了一下继续说：“顺便给何立喜，狗蛋交代清楚，以后屠宰不许在村里家里进行，想要地方自己申请，一切正常的经营活动都必须在屠宰市场进行，不管是死病猪还是健康猪，要不然咱搞定点屠宰干啥？就是好猪也要没收罚款，弄不好还要判刑，说清讲亮，不能再走回头路。”

“那你去不去现场？”何直明知故问。

“就那么屁大点儿事，你还处理不了？非要我去给你陪桩？”余开河没好气的回到。

何直抽着脸转过身走了。

屠家庄在大拼搏大杀戮中迎来了春节。当祖国人民还在为过年做准备的时候，屠家庄人在屠宰杀猪的空间里放开了鞭炮，何直家最先燃放，一家放了炮，全村都跟着放炮，一家子过年，一堡子的人都相跟着过年。这一年，被失眠症折磨得迷迷糊糊的屠家庄人把腊月二十九当做年三十，把除夕当做春节来过，把正月十四当做元宵节过，整整比全国人民提前一天进入新年，日历台历电子钟都成了摆设。虽然没顾得上穿新衣服没有正儿八经的年夜饭，但有大肉白膜就足够了。

此起彼伏持续不断的隆隆炮声，象征着异常凶猛的厮杀、血腥和战争。这是一场人和猪的大战，那连绵不断的炮声就是催促厮杀的战鼓，血淋淋的战火，一场毫无悬念的的战斗，注定了人的胜利和猪的死亡。明光闪闪的利刃和手无寸铁的猪的血肉的搏斗。火炮巨大的轰隆声从除夕一直响到正月三十燎花花，响到水桥庙庙会进香那一天，猪的血液流成了渭河，人却像披上了彩虹一样耀眼。

密集的炮声持续不断，淹没了腥膻的芳香。硝烟来了，腥膻淡了。硝烟淡了，腥膻来了。此方唱罢彼登场，没有一秒钟的消停。

硝烟和腥膻在屠家庄肆虐，有时候平分秋色，有时候互相交融。

这一切好像不是失眠症造的孽，好像是屠家庄人变得张狂，你听那永不休止的噼噼啪啪的炮声就是证明。

天天过年。年味是浓还是淡？屠家庄人是在过年吗？

不管怎么说，年就这样过了，屠家庄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过的，好像没有过年的感觉。

真是的，这个年过的，还真有意思。

（大雁文学WwW.XiaoYanWenXue.CoM）

明末好女婿  重生星空至尊  祸国妖后  不是游戏王  十地剑帝  若久怀卿  战神狂飙  自在的美利坚田园生活  爱你是我的罪  曲线偷渡之玩家有点迷  挥手来不及告别  回到现代当总裁  逍遥游传  王牌透视医圣王兵  王浩李洁  弃少归来  重追前妻：老婆动一动  圣神大道  锁神祭  甜婚来袭：腹黑老公坏透了